【我的从医路】吴东平:从犹豫到坚守的ICU突围

白大褂的袖口磨出细毛时,我已在医院的各个科室轮转了七个春秋。神经内科的精准定位、内分泌科的代谢平衡、肾内科的透析规律、骨科的复位技巧、儿科的哭啼声……这些不同领域的历练,像一块块拼图,慢慢拼凑出我对临床的认知。中级资格证拿到手的那天,阳光透过诊室窗户落在证书上,我以为接下来的路会顺着内三科的熟悉轨迹铺陈——孙主任常拍着我的肩膀说:"等我退了,这摊子就交给你。"

命运的转折总藏在猝不及防的召唤里。张院长的办公室门关上时,我还以为是常规工作谈话,直到他说"去ICU主持工作",我几乎条件反射地笑了:"院长,您这是抬举我了,我哪有这本事?"那时的ICU,在医院里像个烫手的山芋:名声微妙,内部矛盾暗流涌动,待遇也算不上优厚。更关键的是,我连呼吸机的按钮都认不全,怎么当这个主任?第一次谈话,我以"专业不对口"为由坚决推脱,心里盘算着内三科的熟门熟路,实在犯不着去啃硬骨头。
回家跟爱人提起这事,她正在ICU的排班表前蹙眉——她在那里工作了多年,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复杂。起初她没多言,夜里却翻了个身说:"要不...去看看?"我们对着灯光盘点ICU的人员结构,细数那些悬而未决的难题,最后还是摇了头:"算了,安稳点好。"
可院长像是认准了我。两周后第二次谈话,我依旧重复着"没经验、管不了"的理由,甚至搬出上一任主任试用期被打零分的例子。直到第三回,看着院长眼里的恳切,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忽然松了:"我回去再想想。"
这次回家,爱人的态度变了:"现在ICU太乱了,你去或许能盘活。"她的话像颗石子,在我心里漾开圈圈涟漪。我开始琢磨:护理团队怎么配合?陌生的医生会不会抵触?要不要带两个知根知底的人一起闯?急诊科护士长杨洋跳进我的脑海——他从ICU出去,有专科证,做事利落,男同志沟通起来也痛快。私下找他聊时,他拍着胸脯说:"兄弟,你敢去,我就敢跟你干!"随后又拉上熟悉的王医生,队伍雏形渐显。

再找院长时,我提了三个条件:现任主任调离、带一位护士长及医师同去、爱人调岗。院长一口答应的瞬间,我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。2018年3月17日,分管副院长带着我们三人走进ICU交班室,10张病床静立在那里,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监护仪的气息。
上班第二天就闹了笑话。一台呼吸机持续报警"氧低",我翻遍手册调大氧浓度,警报声依旧刺耳。转身看见一位女医生在旁踱步,硬着头皮问了句,她瞟了眼机器:"氧没接啊。"那一刻,脸红得能滴出血来——后来才知道,她是故意看我出丑。这样的刁难不少,随着几个医师的申请调出,反而让我更坚定:必须用实力站稳脚跟。
三个月啃下好几本ICU相关书籍,我申请去贵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进修。半年里,跟着老师守在床边看纤支镜操作,记CRRT参数调整,把每个病例的处理方案在笔记本上抄了又抄。回来那天,行李箱里装着满满一箱笔记和操作视频。
再后来,我们在科室开展了床旁纤支镜和CRRT技术。有次抢救产后大出血的产妇,连续72小时的CRRT治疗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,看着家属开心的笑容时,我忽然懂了院长的坚持。这些年,ICU的监护仪依旧24小时作响,但争吵少了,默契多了;曾经的"烫手山芋",渐渐成了全院危重症患者的"生命线"。
白大褂换了件新的,袖口还没磨毛。孙主任已经退休,相遇时她笑着说:"没想到你把ICU带活了。"我总想起那个呼吸机报警的午后,正是那次尴尬,让我看清了肩上的重量——从犹豫到坚守,从门外汉到守护者,这条从医路,原来每一步犹豫与坚定,都是为了让更多生命能继续跳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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